SECRET

仙仙 · 发表于 2014-4-29 23:38:10

周二上课，我去的时候已是迟到了三分钟，推开教室门，发现只有彭大师在那放着带些许禅意的音乐打太极，着实惊了一把。他很开心，说他听见门响以为是督导，不过幸好是我，否则怕是整个上午要被请去喝茶。彭大师的影视翻译从未讲过翻译，这正得我心，那天在这两人课堂上便又开始天南地北地海聊，不知怎么聊起了十一我的出游。聊着聊着，就觉得老大交给的任务或许仍可以完成，虽说在一帮子大神面前怕是会露怯，心里打着鼓，扑通扑通的。

那天，我们的车在京承高速上缓慢地蹭着，其实我更愿意说是在车海中停泊。关于不收费的高速路能堵成什么样，似乎每一次出行都在刷新着我的认知记录。还好这一次的终点站只是密云，又还好开车的并不是我。每到这时候，我都极庆幸在会开车和不会开车中间还有个档次，叫做我有本儿（即有驾驶证）——但是你别叫我碰车。一直以来，关于开车这件事，我信奉的都是“会的是不会的奴”，能者多劳嘛，自然不会最好。所以那时候我是悠哉悠哉地坐在汽车后座儿上，扭头看着高速路下的风景，风一吹过，远处的杨树叶子被翻了过来，露出浅色的背面，竟是像被风吹开了花朵。我的怀里，抱着早上老爸用电饼铛给炒的他们从一个森林公园里捡回来的野栗子，就像爷爷家果园里从来是撒了种子就三不管的那些瓜果蔬菜一样，虽然个头儿小了些又有点难看，却是格外的香甜。
彭大师教我们的这四年，不管是挂着听力、电影专业英语、译制片分析还是如今的影视翻译的名号，我们上的都是电影（哲学方向）这门课。按彭大师的话讲，大自然这个造物主做的万般皆有安排，他若想让这果子是甜的，那必然是无论你除草施肥浇水无论多勤恳也模拟不出的自然的甜味，就像有些姑娘，明明从不涂香水，却总是让你觉得她这个人虽然从你身边飘飘而过，但香味却留下了久不弥散，而这种香味，再没人模仿得出。

话说到这，再不转入正题就有些太不合适了。其实我写东西似乎很少有正题一说。但是写这篇的目的似乎在于分享那个让我感觉很不一样的旅途，那么也是时候说说这个旅途了吧。
这是一个未被完全开发成旅游项目的小峡谷，我不说它的名字，以免有软广告之嫌。况且它的名字在我看来并无太多特点，只是比那些名曰“桃源”、“仙谷”或者名儿里非得攀龙附凤的朴实的多。一路上，没有像样的旅游指示标志，开车的叔叔总是怀疑我单纯靠手机定位是不是带错了路，然而这却增加了我对这地方的好感，希望这一次不是去捡垃圾看人头了吧。除此之外，更有一种明明人家小姑娘养在深闺人未识却被我带着一群人给扒拉出来了似的带着一点点邪恶的成就感。渐渐的，汽车走上了小土道儿，有些地方竟不能容两车想向而过，看着对面儿的车里也是拖家带口其乐融融的标准旅行配置，我心想着，嘿，这回有门儿！
从被锈蚀的大铁门进了景区便看见一个水潭，在我看来很大的水潭，水很清，可见底。没有水边饭店，没有卖假山货小玩意儿的大爷大妈，真好。两边的青山是花岗岩地貌，美丽的节理错落有致，此乃天成。我莫名想起了“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诗句，我想大喊，却怕惊扰了旁人。我看见一个阿姨带着两只名叫“叮叮”、“当当”的边境牧羊犬相互追逐嬉闹，又看见一帮带着半人高的小不点儿戏水的年轻爸妈们，我不知道这个景点儿与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但我却知道是不同的，不像有的地方，过来玩儿的人脸上居然还设着防，写满了高傲、嫌弃、炫耀或者征服。
我喜欢那儿的山，山体上没刻着八仙过海的图画，也没刻着仙人洞或者桃花谷的红色大字儿，虽说仍是有人刻字留念，但是不多，有些年代甚远，大部分字也是颇为可观，我倒觉得有几分美感。我喜欢那的山上有松树从岩缝中生出，我喜欢那的岩壁上面倒挂着的蜂窝，我喜欢那些山谷处被流水冲过的痕迹，我喜欢这个景区不管有什么话都在路边儿立一个小牌子，从不写在山上，或者树上。不同别的景点儿我们会随着人群盲目地向前走，似乎更好的景色都在前面，在这儿我们会慢下来，多停留，妈妈在橡树底下捡了颗橡子儿揣兜里，叔叔从水边儿捡了块漂亮的石英石，说是晚上回家洗洗给放乌龟的池子里。叔叔家的乌龟从哥哥小时候养起，到现在已经快二十个年头。

再往前走看见了另一个牌子，上书“您所喝的每一滴水都可能来源于此，请珍惜水资源，保护水环境。违者罚款。”我在看到最后四个字之前的感觉一直是很神圣的，在我知晓这里是个水源地之后又看着这个把要保护这里的保护水环境的原因写得清清楚楚的牌子时我仿佛看见了景区工作人员在对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着，在某一瞬间我觉得我已经和这里的工作人员或者是大自然完成了某种心灵契约的签订仪式，我到了你所守护的地方寻找快乐，我就要遵守你的法则。直到最后“违者罚款”的出现，是让我对这份刚刚在内心生成的契约不知如何是好。好好的气氛一瞬间又变成了小学一年级要把手背在后背听课不然不给小红花的的强制契约，让人浑身难受。
然而，知道这是水源地之后游玩的感觉便开始不同。再看见清澈的流水从我面前淌过时，我似乎看见了长安街上的车水马龙，看见了小胡同儿里的京腔京韵。时近日中，水面反射的波光一点点强烈，我从那波光中看见了一张张笑脸，看见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流动，而我那种又被激发出的神圣感，则是对生命和自然的崇敬。您所喝的每一滴水都可能来源于此，我默念着这句话，仿佛在水中看见了我自己，泡着奶茶的我，喝着冬瓜汤的我，冲着红糖水的我，煮着热可可的我。我不说感恩，因为感恩似乎都不足以表述我对它的感谢。我似乎愿意在死后化作一缕风，飘过此处，只愿在阳光下再让它泛起一丝清波。
仔细想想，这个小峡谷的确是密云水库的上游，而密云水库又是水源地。想起那个传说中重兵真枪实弹把手着的水库大坝，想起众人只能在盘山路上减速慢行扒窗远观方可一睹的密云水库，我又想起某年密云水库水位下降到警戒线，京城进入饮用水危机急忙从其他水库调水入京的场景。我想我在珍惜大米粒之后也应该珍惜水资源吧，否则下辈子也可能因为浪费水投胎到海地也说不定。

路边有杂草伸了片叶子到水里，水流经过此处便有了涟漪，是水里开放的花朵。我将手也放到水里，水很冰凉，水流经过我的手指也有了涟漪，渐渐地和之前的花朵相遇，开出一片花海。我将装在包儿里的脆枣儿掏了出来放在水里，它们都在水里飘着，像一艘艘小船，突然有一只小船我并没护住，顺着水流向下漂去。妈妈在下游将它截住，对我笑了一下便将枣儿搁进嘴里，我就也没了玩儿的心思，把脆枣儿都捞了出来，拿了一颗咬了一口，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家的自来水还是村儿里的水井提供的时候，夏天里用那些水冰着瓜果蔬菜时也是这个味道。我看到河滩上有一束野花倚在一块石头边，想是顺水从上游漂流至此，我想着它的主人应该是个美丽的姑娘，或者是个充满童真的孩子，玩水太过开心便不小心将它遗忘，却以水为媒给了我一处美景，我仿佛听见他们的笑声。
回程里，我又看见了那个有着流水痕迹的山谷，我想着夏天暴雨时山谷中的雨水汇集到了那清流中，往密云水库奔腾而下，水库的水位一点点升高，我似乎看见了越来越热闹的北京城，看见了越来越多的有关新北京老北京的生命。我开始想流泪。

我对彭大师说您别看我跟您说了这么多，好多感觉我说不清是感恩神圣崇敬还是什么，我冲您说了这么多我都觉得我没说清楚。彭大师说，这便是他常说的feel secret。因为说不清，便带着一份神圣，一份敬畏，一份崇敬，剩下的部分，如人饮水各知其味，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只要分享了，别人能体会多少则是他们的缘分。说得太透，倒不如留些secret。
听到此处，彭大师给我看了《AUGUST RUSH（八月迷情）》的片段，看着小男孩手中流淌自然之音的画面我竟起了共鸣。果然万般种种，妙在不言中，不可说不可说也。那么，此处便也不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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