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礼物
遗弃的礼物人间的事总是多变的，关键是心地坦然。－顾城
我想，什么事情都该有一个终结，但是，当我决定了自己终结的方式，反而有一些毛骨悚然。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丝诧异，有一点恐惧，但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就像有个声音在跟我说，没错，就是这样了。
我就走在街上，像个正常人，十足的正常人。我穿戴整齐，一身笔挺的西装，不会让人感觉到丝毫的不快，我就像这个城市里的大多人一样，忙着自己的事情，消耗着自己的生命。我走进银行，微笑着面对每一个对我微笑的人，我取出了我所有的存款，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完成我的计划。
在银行旁边，就是一家商场，我走进去，如果她也和我一起的话，此时应该是抬着头挺着胸的吧，或许，还会情不自禁地挂着一些骄傲的微笑。对她而言，商场就是天堂，每一件商品都代表着快乐，她走进商场，就像一只猫被封进了一只沙丁鱼罐头。我不曾真的理解，一次消费的满足感对一个女性而言到底有多大，我总是试图去揣测，可是总是没有头绪，我没办法理解不择手段地去得到这些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难道一身累赘就代表着美丽吗？可是，我总看到太多的人，抛弃自己真正的美丽，去追随这些虚无缥缈的装饰，我从不嫉妒，也不憎恶，因为她也一样，她也是其中一份子。可我仍然还是不能离开她，所以我只是摆到在她们脚下的臭虫。我走进她最喜欢的品牌的专柜，买下了一切我认为她会喜欢的东西。我并不怕她会不喜欢，因为我曾经问过她，你喜欢这些品牌的什么，她很自然的回答我说，其实，这些东西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我拥有这个标志，我就会满足。
帮她挑好东西，我去了儿童专柜，我和她有一个孩子，才2岁，她坚持着孩子留在她的身边，我没有办法忍心剥夺她当母亲的权利，所以我交出一个父亲可以拥有的幸福。我开始慢慢挑选玩具，虽然我知道她应该不会缺少这些，但是我希望能够留给她一些什么。我总是抱着她，想着她长大是什么摸样，是不是会很漂亮，是不是会很高挑，是不是会有很多男生追求她，是不是总是会哭着鼻子对我说，她们班上的谁谁谁是大坏蛋，每次想到这些，我就总觉得满足，一颗心就像被她的颜色充满，然后慢慢地消褪，我也想能够把这种感觉留住，但是，总是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又只能看到一片黯淡。我帮她挑选了5件玩具，接着，我又去为她挑了11件衣服，不同年龄的衣服，我想，在他十八岁那一年穿着我送给她的衣服，肯定很滑稽，到那时候，这些衣服肯定早就过时，就像，不管我怎么用心地抚摸这些礼物，不用太久，我的体温也会被散失殆尽。
走出了商场，我打电话给我最好的朋友，约他出来喝一杯。我之前也有很多朋友，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可以呼三喝四，可以三五成群，可是后来，慢慢地，很多人就消失了，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消失，总是要猛然一醒来，才发现其实身边真的没有什么人。
他很快就到了，我们坐在酒吧，就像很久以前一样。他似乎觉得有些惊讶，其实想一想，真的也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怎么了，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老样子。”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但是我却感觉很温馨，这种感觉隐隐约约在我记忆里存在着，可是总是就在思绪里留一个小尾巴，当我去抓，总是又在指缝中溜走。
“对了，有件事情要麻烦你。”我终于还是开口了。
“恩，说吧。”
“这里有些东西，麻烦你每年6月30号去送给我女儿。”我拿出那15个袋子。
“…………”他沉默了。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又犹豫不决。
“这没什么，顺其自然。我要去休养和调整一下，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不用太过担心。”我试图说明一些什么，尽管连自己都觉得很苍白。
“我知道了。”这是我记忆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我们就不停的在喝酒，我很想很醉，就像他一样，可是我似乎没有那样的能力，就像再多百忧解，也只是像钙片一样，华而不实，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我们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像我喜欢过谁谁谁，他也喜欢过谁谁谁，以前在哪打过架，后来被打的那个谁现在又如何如何。过去总是会让人感觉沧桑，但是我只是觉得快乐，我也拥有过那么多从前，甚至有些回忆只有他记得。
我把他送回家之后，我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一段路并不陌生，我就是在这条路上认识的她，我也就是在这条路上失去的她，我现在甚至都没办法完全把我和他的事情完整的叙述，好像总是有些情节若有似无，可是，谁有能够真正的把伤害过自己的事情说得明白呢？尤其是在过了这么久之后。
我想，我应该就是在这条街上学会走路的吧，我甚至能够依稀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那时候爷爷奶奶总是带着我在这条街上转悠，父母总是很忙碌，现在想起来，爷爷奶奶就像光辉的皇冠，而父母则是我生活的基础，我的童年很幸福，其实，我的一生都很幸福。现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早已经团聚了，这或许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我走到传达室，门卫已经在这里干了很多年了，他应该是对我微笑次数最多的一个人，因为不管我的脸色如何，他见到我总是会用微笑向我示意，但是，这也不代表我和他有多么熟悉，我想，他只是能够确定我就是住在这里的，仅此而已吧。我在传达室，写好了快递的单子，交给他，拜托他明天帮我把东西快递过去，他笑着点头，我拿出一包比较昂贵的香烟，放在桌上，我说了一句麻烦你了，转身就走了出去，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似乎从来没有招待过他什么，这也算是一点心意了吧，我这么劝慰着自己。
我回到家里，家里已经空空荡荡了，我把所有的家具和电器都已经存进了仓库，房门钥匙和仓库钥匙只有她有。我坐在地上，点燃了香烟，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香烟原来真的可以让人冷静，因为我刚刚才发现，我早就浑身汗透了，在屋里，只有香烟在忽明忽暗，并不是我刻意在制造什么诡异的氛围，而是我的身上，本来就存在着这样一股愁云惨雾。我试图整理一下我想最后表达的话语，结果，我想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言语。该留下的，我都留下了，该放下的，我也都放下了，我似乎彻底沦为了这个世界的失败者，尽管其他人都对我还有尊敬，可是我知道，我自己已经散失了面对自己的尊严。我的一生，是一个破碎的故事，我甚至都拼凑不起来一些令人信服的线索，尽管抑郁症是我的解释，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所拥有的只是记忆，我甚至失去了知觉，与其说，我是活在这个世界，不如说，我是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希望，这个应该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吧，但是，我好像找不到一点，我不知道结束是不是一种逃避，可是，好像没有什么不是在逃避。到底是什么让我以前美好的生活成为了现在的记忆呢？似乎没有哪一条理由能够完全概括，线索太多，就等于没有线索，或许，女儿是唯一的可能了，唯一可能带来希望的希望，可是，我又知道，我会伤害她，我会失去理智，我甚至都没有单独和她相处的权力，他的色彩能够渲染我的时间，可是，持续的时间在越来越短，我甚至都能看到褪色的过程，就像她在拿吸管吸食我的世界，颜色都被她拿走，留给我的只是一片惨淡。
那个声音又在开始了。
没错，就是这样了。
没错，就是这样了。我的礼物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我的礼物可以满足我的存在感。我曾经是这个世界的礼物，后来，被它慢慢地遗弃。现在，我为这个世界留下了礼物，可是，谁又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我的礼物也会被这个世界遗弃呢。现在，该是一个被遗弃的时候了，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其实完美，就是一切都是那么融洽，就像现在这个时刻，能够融洽的包容我，接受我，甚至赞美我，鼓励我，到这个时候我都不确定，放弃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我能听到一个声音，没错，就是这样了。这仿佛是自然对我的独白，仿佛是一直在我生活里回荡的福音，或许，这就是我一直没有遗落的，所谓的，这个世界所给予我的，礼物。
——QQ:764588083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