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朓《怀故人》

仙仙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


望望忽超远，何由见所思？


我行未千里，山川已间之。


离居方岁月，故人不在兹。


清风动帘夜，孤月照窗时。


安得同携手，酌酒赋新诗。


赏析：


这诗是写身在远地思念朋友，由芳洲杜若起兴。“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杜若”，一种香草，古人常采集来赠送亲爱者以表达感情。作者看到芳洲上的杜若，对友人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想到要采集一束在会面的时候送给他。采的是香草，面对的是芳洲，想的是佳期，这把思念之情衬托得十分美好。


“望望忽超远，何由见所思？”“忽”，渺茫的样子。“超远”，遥远。他盼望着会面，但一望渺茫，见不到朋友。“望望”的重叠，“何由”的自问，见出其心情的迫切。


“我行未千里，山川已间之。”这两句意思说，我外出并非很远，然而山川已阻隔了我们。这里是怨山川。应当说“未千里”虽不是很遥远但也并不算近，山川间之自是固然，这里的怨并无道理，但就是这种无理之怨才表达了心情的真实，大凡人们愁闷无以开解时，总会出现这种情态。


“离居方岁月，故人不在兹。”“岁月”这里当指正月，正如“岁朝”指新年第一天一样。这两句是说，我离居在这里正是春天来临之时，而故人却不在这里，表现出一种遗憾的心情。为什么遗憾呢？春天芳华无人共赏。采杜若无由赠送，回应了前面所写。


下面更提炼了两种情境以表现这种遗憾：“清风动帘夜，孤月照窗时。”这好比电影中的“空镜头”，表现了他的心境：习习清风，朗朗月色，在这美好时光离居，让人感到欠缺；而风动帘影、孤月临窗，更是撩拨人的心绪。


“安得同携手，酌酒赋新诗。”这写他的想望，用“安得”（怎么能够）点出，携手共处、酌酒、赋诗，才能满足此时的心愿。这几件美好的情事，它们之间有递互补充的关系，内容很是丰富；若只满足前一件或前二件，还显得一般化，满足了第三件，这就符合了自己的身份，在他说来就是更高的乐事了，“诗”前加个“新”字，似有这种意味在。由最后两句看，此诗的“怀故人”，或许就是“竟陵八友”中的诗友。


方东树评此诗曰“一往清绮”（《昭昧詹言》），大概是说它情景写得好，表达又显得流利自然。诗从新春佳景起兴，款款道出怀念之情，每个句子都是那么富于情意。后面以清风月夜作结，美好的怀想在清丽的夜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后面四句对典型情境的概括是有创造性的，每为后人仿效，杜甫的《春日忆李白》后四句就是：“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还有一点须指出，此诗多次化用《楚辞》及其他诗作描写恋情的语句。如不考虑这种情况，读者自能披文入情，不妨碍欣赏；若知其底细，阅读时也许能多产生一些联想，多获得一些审美愉悦。用典如同己出，从诗法角度来说，也是值得称道的。


（汤华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