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有感

仙仙

        　　我出生在农村，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我出生在山里。我的老家在大山的深处，除我们一户人家外，附近再没有其他人烟，要到镇上，最近的也得翻过三重大山。
　　在我的记忆里老家就好像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我们住的老屋很大，两个大厅，十几个房间。老屋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冬暖夏凉。黑瓦、木壁、石墙，随处可见古老的石雕、木刻，古朴却不粗野，别致又大气。屋前辟出一块供晾晒、玩耍用的空地，空地往前是个水塘，水塘里浮萍荡漾，鲤鱼成群，水塘再往前，便是成片绵延的良田、菜地，田地边一条小溪盘绕，潺潺地流着；老屋左边有片翠绿的竹林，一阵风刮过，远望着，绿浪滚滚，很是壮观；老屋右边是片果林，山梨、油柰、柿子、李树、桃树……应有尽有；屋后是个老树林，鸟语花香，绿影婆娑，阳光斑驳，清静又开阔。四周是漫无边际的群山，浅绿，翠绿，墨绿，重峦叠嶂，环抱着我的“桃花源”。
　　在我七岁那年我们全家就搬到镇上去了。山高路远，老屋也再无人居住，后来每年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上一次回去也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我常跟人提起我的“桃花源”，称赞它的美好，内心里不无骄傲，有时内心烦乱，我甚至想回老屋居住。今年春节，借着祭祖先的名义，我跟着我的家人终于有机会重返老家，看望我的老屋，追溯童年的记忆。
　　一路跋山涉水，终于回来了。虽然四处野草疯长，但事实上这个小天地并没有我预想的那般破败，老屋虽然年久失修，倒还不至于要用“断壁残垣”形容，阳光暖和安静地照着，我回到这里，回到原点，就好像我从未离开过。在这里，历史也不过是一条脚下流过的河，这里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我在老屋里游走，抚摸那积了尘土的石雕、木刻，心中有无限感慨，却说不清是悲是喜。
　　奶奶的坟就在老屋后边的山头上。望着那荒草堆中的一方石碑，我的脑海里模糊地浮现奶奶的音容笑貌，跟着爸爸在坟前拜了又拜。我的奶奶是真正的大山的女儿，生在山里，长在山里，葬在山里，一生如山静谧沉默。
　　我仰躺在门前田地里柔软的枯草堆上，望着蓝天白云，突然想到电影《天堂电影院》里老放映员对多多说的一句话：“离开这里，在这里呆久了，你会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是的，再次回到这里，这个曾让我倍感幸福的地方却让我觉得有了些许的悲哀。作为大山的儿女，沉默注定是生命的主题吗？这里虽然美好，却是牢笼，一个用清风明月，青山绿水装饰过的牢笼。我是幸运的，我只把童年留在这里，但我的姐姐们却把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锁在了这里，而我的祖辈们把艰辛的一辈子锁在了这里。什么是人生？这里没有人生。
　　我记得有位老师说每个年轻人都该是冒险家，为自己的人生理想一路披荆斩棘。而从此刻起，我愿意成为这样一位冒险家，去努力生活，勇敢经历，自觉地接受生命中的一切欢喜与疼痛，成为自己的人生的导演，而不是选择成为一潭平静的死水。
　　2013年的春节我在大山里度过，没有爆竹声声，没有烟花绽放，陪着我的是静静的大山、静止的岁月和心中躁动的梦想。我想我不会再回到这里，除非我的脸上有了饱经沧桑的岁月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