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捆柴禾

仙仙

        　　把前尘往事都忘却，这天地便只有无穷尽的苍苍茫茫。
　　
　　于我眼前的，也只徒剩这一堆散乱的柴禾。
　　
　　它们横七竖八懒散地聚集在一起，个个生得硬骨，又显得桀骜不驯，就如此气势凌云地与你对视。即使你平生看了诗书无数、阅了兵法千章，对于这一堆生火的东西，你又如何来诗书礼义的教化？抑或，你又如何来排兵布阵、调兵遣将？
　　
　　于此默然无措之间，你转头一瞥，发现有一人，正从远处随一条小路的牵引而来，手执青藤。一眼望去，那人步履轻盈，不缓不趋，你叹服他竟把一条平仄小路走得如此顺心顺意、安稳异常。
　　
　　你隐约感到，那人必是攀过高山，涉过险水的；那人一定看过浮世烟云，饮尽了人世风霜；那人定是个高深莫测的人！
　　那人走近，你细细打量他。他也只是平常布履、平常手足而已。但他的面容却是经了漫长岁月点染的，这你看得明白！令你惊然的是，那人一路风尘而来，鞋履竟是未染点滴尘泥。
　　
　　那人与你四眼相对，你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想不起要说些什么，也只得凝噎无语。况且只是平常遇见，自然是不笑不语的。然而他的眼神，你是记得分明的，恰似那一湖波澜不惊的秋水，敛尽了灵气。他眼神的深处，看不尽然，里面仿佛暗藏了许多欲言又止的故事，充满了悲欢。
　　
　　你想问起那些故事，听听那些悲欢，可是你知道哪是故事的开头，哪是故事的结尾吗？人虽未到一生之长，可是故事总不只有一则，而所有的故事有了开头就一定会有结局吗？你不知，你又从何问起？纵然是问了，人生千般百态的历数，又岂是一时片刻说得尽的？既然如此，又何必问？于是，你退开，且默然看他。
　　
　　你只见那人弯腰铺藤，信手来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堆刚还趾高气扬的柴禾竟被驯得服服帖帖。那人又绕着青藤，打了一个结。手臂一使力，一捆柴禾轻松的负在肩上，那人随即转身离去，他的胜利竟无人奏出凯歌！
　　
　　那人离去，只有烟云送他。他的前面，是他要去的烟火人家吧！
　　
　　那人远去，只有路记得他的去处。
　　
　　至于那形容，你是再也辨不出的。
　　
　　你看得痴了，想得也痴了，竟半日呆立不动。
　　
　　风折了寒枝落下，敲了你的脑袋，定是在责问你：把诗书抛尽，竟抵不住柴禾一捆！
　　
　　你倚树而叹，竟是一句平仄，引自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