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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话的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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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5 10:02: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去刷牙洗脸的时候,它就蹲在卫生间外的地板上,像从土里拱出的一只白色小蘑菇。
  我边往牙刷上抹牙膏,嘴里含着甜香香的泡沫,边歪着头瞅它,它也抱着半开的门,半站起身子,用小爪子勾着门,想把门打开。它懒散散的蹦到我的拖鞋上,头倚着我的脚踝,暖烫烫的,初春的冷,都因它小身体里发出的热量,给捂热了。
  
  我们相识自不长久,每年四月,我的人生都常会有变数,就像对北京两旁绽开的柳絮过敏一样,由身体到心的,都会有段不适的敏感期。一般走过的城市,我就不会再选择回去,我只是个游历者,在不同的城市游历,并不指望自己纤瘦的脚踝,能在城市坚硬的混凝土上压出什么痕迹,我对一切都无所求,自没指望过他人也能对我索求。
  
  但它不一样,它小小的,软软的,这只白色的,耳朵尖粉红红的小猫咪,从我见到它的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欢上了。它是我养的第一只猫咪,来自一个男人的家庭成员,一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家庭成员介绍给你,还让你扮演它的另一种家庭角色,这是诚恳而无私心的情感。人常会对第一次倾心的东西无法忘怀,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在床板上四脚相偎,第一次共同豢养一只宠物。我常和猫说话,它听不懂,但忽闪闪的眼睛似在倾听。人在陌生城市,并不惧怕孤独,却怕无人能倾听你的孤独,深夜有泪想倒,有苦想诉,却握着电话不知打给谁,这比任由被黑夜慢慢掩去还要叫人心伤。哪怕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生灵,但它的爪子,和眼睛里散出的热度,也可以驱走黑夜的冷。
  
  在成都时,我养过一只白色小狗,它长得有些丑,是我在动物收容站,给狗狗们洗疮时,它忽然钻进了我的视线。我起初并没注意它,在这种收容站里,坦露创疾和渴求收留,甚至会双足站起作揖的动物实在过多。人们用人们的教养方式,去教养动物,但当动物做了出自天性的有违人类礼仪观的举动,却会被抛弃。动物有时很可怜,特别是家养的宠物,它只有十几年的寿命,一棵树多长十几圈年轮的岁数。男人说,你的世界可以有很多人,但是动物的世界只有你。当你转动门锁,听见它在门背面急急的刨着门板,殷勤的抱住你的脚,亲吻你的脸颊和手心,那是因为它一直在等着——唯一的你。我提来水桶,忽然雨水就一圈一圈涟漪的打在桶子里,它竟不躲,摇着尾巴在雨水里兀自快活的奔来奔去。毛剃了一半,活像文革时期的阴阳头,露出粉色的,肋巴条必现的肌肉。我有些想笑,摇摇头,把狗绳摇出响尾蛇般的声音,它竟像听懂了什么似的,乖顺的跑到我身边,舔我的手心。我摸摸它瘦瘦的肌肉,它的眼神里有坚定的,就算是被抛弃过的忧伤,也像被压在底部的铅灰色的坠云。但等到,天亮了,阳光像金粉洒在了云和云的缝隙里,所有的沉重便一去不复返。
  坐出租车,司机颇显嫌弃,它已很久不适应这种机器的运输工具,对马达里发出的轰鸣会本能的夹着尾巴发抖。因为房东对狗毛过敏,深夜被迫搬家,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十字路口彷徨,给朋友打去电话,临时租得公寓。我往楼上搬拾行李,像下命令似的叫它乖乖的坐在竹垫上等我。我想它是有灵性的。等再下楼,它竟真的坐在竹垫上,是被伤怕了吧,所以会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乖顺臣服,它只是需要一个家人,哪怕是在意识中,可能会当它家人的主人。
  但我并不喜欢主人的这种身份,我喜欢平等的对话,哪怕它是一只不懂说话的,只会用肢体动作去表达感情的动物。我相信每只动物都藏着自己独特的语言,来自他们的眼睛、嘴巴、舌尖和上下摇动的尾巴上。我给它起了名,叫奥特曼。此时我已养了它三四天,到了第四天左右我和它一起被房东深夜轰赶走,它很谨慎,我买了鲜鸭肝喂它,连咀嚼时都不敢大声。它和我都是小心翼翼活着的异乡人,它是一只永远不会有落脚地的流浪狗,我是一个永远找不到归乡的流浪汉。我们小心翼翼的在这座城市吃喝拉撒睡,秉从着城市间的丛林互补法则。但没有房子的流浪族,哪怕是想续养一段情感,都貌似没底气,我恳求,它也低着头,转着尾巴的舔弄房东的脚背。还是走了…… 
  我往楼上搬行李,嘴里还喏喏着,奥特曼,奥特曼,你要乖哦,不要乱跑。一个动物,能带给你的最大温暖,是它永远都像有预知,会在你准备转弯的去处,回头望等你。你刷牙,它半坐在卫生间门口,你吃饭,它眼神脉脉含情,口水吞咽有声,你剥坚果,它也翘着爪子,拨弄着果壳,连睡觉都要蹭在你的被窝旁,贴如双面胶。人需要被感知——被需要。我们都是有需要感的人,尽管在城市已惯于掩盖自己的种种天性,但动物永远不会加害你,不会用阴谋论来暗算你,它的怒与喜都直爽直接,和惟独的你息息相关。
  
  可等到我和它去买洗漱用品,它跟随着我前脚后脚欢快的跑着,时不时坐等会我儿。我在和商店就毛巾讨价还价,它竟被烧烤摊的气味吸引,跑到老远的去处了。我撵着一堆毛票,自没想到它会跑很远,还以为它会呆在原地等我找回它。等我急慌慌的冲到了路灯灯影下,灯影拉长了我的影子,然后被疾驰的车辆碾碎,拖到阴暗的地下水渠里。我唤它,一声接一声。它竟不在了,我像个失心疯的病人,在深夜12点多的成都,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瞎窜,一声接一声的唤一只叫奥特曼的狗,我给它赋予了强者的名字,希望它能自己劈开脆弱的小怪兽。它竟丢了,放弃我,在陌生而脏乱的小巷子里,自己独自跑进了更深,更长,更黑的夜色里……
  
  回到只有一个木板床的公寓里,洗把冷水脸,然后失神的坐在床脚,脚就没有方向的晃荡。我想它定是读出了我的心事,动物有赤忱的洞穿和敏感的警觉。我是有埋怨过它的,甚至在狼狈的搬家时,心里是有私心的,想若是没有养它,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的麻烦,甚至在它丢后,虽内疚竟也有不耻的侥幸……但怔到后半夜,忽然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便打开门,继续唤它,上下楼跑了好几个来回,等到天蒙蒙亮了才爬回家,仰面躺着,望着结着蛛网的天花板,觉得自己竟也会被狼狈的琐事逼成一个曾经不齿的人。人有时候会被逆转的困境逼成一个自己认为最不可能成为的人。漂泊让一个人的心性被化妆,唯有独处时,还会对做过的错事内疚如麻,才知走远的自己正在被一步步的拉回。这之后便暗暗发誓,若不会在一座城市久居,是坚决不会再养一只动物的。 
  只是到了北京,男人把猫放在我怀里,我摸着它,它的喉咙里发出呼呼的颤鸣。它有时并不听话,会无故把你的手心手背和脚掌都挖出血痕,会掉很多的毛在你新买的连衣裙上,会翻乱你刚买来的新鲜蔬菜,也会在深夜,人已久睡的时候,去刨垃圾桶,滚来滚去,跳来跳去的玩球,在电脑键盘上凌空飞步……猫的体内有方天然的小火塘,总是爆发出无穷的生命力和好奇心。它不会说话,只会偶尔“喵喵”的,好像跑气的气球似的叫两声。但喜欢在折腾累了的时候,在我们把电灯关去的时候,倚靠在我和男人的被窝中间,头和尾巴分别搭在两人腿上,蜷成一个展开的蒲公英,安然的憨憨的睡去。 
  我和男人在被窝里沉默着十指相扣,他的小麦色肌肤在黑夜里像燃化的蜡,有诱人的色泽。猫咪睡在我们的身体中间,腿上有生命沉甸的分量,北京的初春还是有尖锤凿骨的寒冷,但我竟在一瞬间,读出了——“相依为命”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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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7 19:33:32 | 显示全部楼层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这里打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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