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美国法学院【系列之二】

仙仙

关于新生在法学院第一年的叙写已是浩如烟海，人们也多次试图定义美国法律推理的核心要义。在【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美国法学院】系列里，两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将浮出水面，法学院第一年的经历对理解认识美国法律精神和逻辑有着明灯般的启迪作用。通过揭秘法律界新丁们所受的训练，带领读者们身临其境去深入理解美国法律认识论。通过针对法学院课堂语言的细致分析，研究法律认识论对法律所追求民主愿景的局限性影响。一个无法绕过的迷思是：在越来越多法学院毕业生进入政府工作的今天，法学院的培训本身是否会影响到法律从业者们对民主化的推动进程？
借助法学院里的常用语言作为了解法律认识论的窗口，其必然结果便是推崇语言的力量，将其置于法律和社会文化演绎过程中的核心地位。尤为关键的是，人们对语言如何发挥作用的看法和语言本身汇聚在一起，在人们不知不觉间发挥着难以估量的巨大作用。近年来，语言人类学家们研究出愈加精准可靠的工具，用来分析语言发挥的难以觉察作用。除了研究口头表达中的语言影响力，人类学家们更专注于研究书面文字在由来已久的习俗里，对社交人际造成的影响作用。《法学院的语言：如何像律师一样思考》运用语言人类学家的分析方法，来研究微观层面下的语言交流，探索起是如何体现并保持语言中思维体系的非凡力量。这些思想体系构筑并折射出语言在社会生活中的应用，以及书面文本在法律背景中的运用。我在书中试图论证如下观点：语言中的思维体系是解释“律师是如何思考”的重要基础。律师之所以为律师，是因为他的所说，所写，所读都具备着律师的修养和思维。有人认为像律师一样思考仅仅便是拥有超凡的分析性技巧。我以为不尽然如此。获取律师般的思维，其实是掌握某种社会中特定的语言和文本传统惯例的开始。
为了忠实细致地记录下认识论和法律训练的过程，Elizabeth Mertz分别在八所法学院旁听合同法课的整个学期内容，留下了大量课堂录音带和观察笔记。其中有排名全美前五的全国性法学院，也有当地的法学院。教授们在性别、种族和法律训练等背景上呈现出多元化趋势。包括Elizabeth Mertz在内的研究员们从法学院第一学期开始，将课堂上的交流互动录音并且归类整理。此后，研究员们从录音磁带里提取出完整文本，结合课堂上的观察笔记，用以定量分析每个课堂的近况。研究员们也就课堂生动性和活跃参与度等方面分析教学质量。这些总体分析结果为我们提供的第一份有关法学院种族动向的详细观察数据。这也是第一次将多所多元化法学院囊括在比较行列之中的研究成果。尽管针对法学院中的性别研究比种族研究在数量上为多，这次的新研究对课堂上每一段对话的记录如在田野上拾起一颗颗稻穗般细致入微，非从前泛泛记录课堂大体走向的研究可比拟。得益于精密系统的录音带文本总结，这项研究归纳总结出范围广泛的法学院课堂里的相似与差异。定量与定性方法的灵活穿插运用，让我们可以从真实的法学院里粹取出美国法律中语言的微妙规律。法律界的新秀们将会被引领着去逐渐接纳崭新的律师思维，用律师的思维去思考谈论将来作为真正执业律师所必须处理的纷争冲突。
【法律认识论和教学】
尽管这本书着墨较多于美国法律语言中的细微玄妙和复杂之处，它的中心结论可以用七个颇为简单清晰的观点来概括：
1.        在美国法律的语言里，一种处理人类冲突的方法始终卓然自立，长青不倒。它爱形式胜于内容，青睐权威胜于道德，重视法律中的语言背景多过社会背景。从法学院教授的谆谆教诲和法学院新生的努力学习中，我们可以详细分析这种语言的内容结构。在法学院的教室里，新生迈向律政界的第一步即是进入语言中的全新天地----攻击性的对话和训诂考据完全取代了有坚实社会基础的道德推理。
2.        在所有八所作为研究对象的法学院课堂里，法律的世界观和表达语言无所无在，对改变学生处理书面法律文本的方式起到了不可小觑的作用。这种改变得益于语言思维上的微妙调整。我们发现不同的教授和课堂上，都毫无二致的有着同样教诲学生使用法律语言的现象。由此可见，法学院的关键作用之一，便是教会学生掌握律师之间交流处理纠纷的语言。新生发生改变的主要动因源自语言思维的改变，他们渐渐学会用一种更加冷静不带个人情绪的方式来阅读法律案件中的冲突故事。
3.        尽管在形式上中立，传授与学生的法律语言在实质结构上是有选择的过滤。法律培训让学生们有意识地省略对社会背景和特殊性的系统全面考虑，并且敦促学生们将注意力集中在更加抽象的法律背景里。这种偏爱折射出一种由多年文化沉淀构成对正义模型的独特理解。这种模型坚信，当两方以上在语言上你来我往，或是和平交流，抑或是针锋相对，此时便是正义降临的美妙时刻。这场语言交流的内容远不及形式重要。语言的形式在法学院课堂上的角色扮演里呈现，也在更普遍的法律推理中不断再现。而法学院课堂里的语言思维的另一显著特征，则是强调文本权威在法律决策中起到不偏不倚的中立影响。贯穿模型始终的法律教学方法，一向着力于结合案例特殊性和发展变化性来培养学生处理案例的思维。学生将学会筛选内容中的细节和有裨益的方面，以此在具体案件和法律的抽象教义间构建一座桥梁。一份标准的法律读物应当隐去法律教义当初的社会根源。当初合情合理的原因经过漫长的历史变化，带来对某些群体不曾预想到的偏颇和袒护，从而落后于时代发展的要求。确实而言，语言权威的核心在于稳健的文本分析，为从前留下的法律文本做出符合时代变化的正确解析。法学院的重要职责之一，便是教会明日的律政新星们如何摆脱墨守成规的死板解读，而是机智巧妙的利用选择性阅读赋予法律生机勃勃的时代意义。
4.        美国法律语言是一把双刃剑，它在创造正能力的同时，也带来了咬啮性烦恼。法律语言的益处之一是：它似乎赋予了在不同情况下的每个个体平等相待的权利，而且有时这种平等会不局限于表象，而成为令人欣喜的现实。另一面而言，法律语言导致处理纠纷的体系过于具有创造力，以至于令人光火。这种创造力有时在确保稳定行和可预见性的前提下，灵活处理时代变化和不同情况的特殊需要，可它也有自己与生俱来的缺陷。在一些案例中，法律语言的晦涩使对于做出公正判决至关重要的社会差异变得黯然无光，被人忽视。法律语言也会营造出公正中立的表面假象，而实际上美国法律依旧远远不断造成社会不平等和不公正。通过人类学研究的视角，我们可以鉴别出这些如影相随的矛盾和艰难是由“文化的隐匿与主导”一手促成。换言之，在一些法律解读和文化观点霸占主导地位的同时，势必导致剩余的观点解读退居无人问津的隐蔽角落。大部分情况下，这种话语权和解读权的霸道入侵被法律语言的中立表象狡黠隐藏的不动声色。同样，法律语言在不断强调规范性是多么重要之余，也极力不鼓励法学院学生们被道德绑架。
5.        在法学院课堂的交流中，“文化的隐匿与主导”问题也无处不在。即使是学习本应是中立客观的法律语言，对于不同种族、性别、和阶级背景的学生也会有不同的潜移默化作用。有些作法律语言的用折射出社会上基本的文化结构，故放之四海而皆准，在不同的法学院课堂适用，在正式的演讲场合也适用。然而当遇见特殊的法律修辞和逻辑推理时，法律语言的作用对法学院的训练会产生独一无二的特殊作用。法学院课堂仅仅是一个位置，一个初始差异折射撞击的所在，一个起点或者万物之源。这本书的结论建议通过细致全面研究法学院课堂这个万物伊始处，来获得对法律语言解读的新层次认识。
6.        尽管本书的研究表明各种各样的法学院课堂上都有相同的认识论的重要影响，它也敏锐勾勒出不同法学院和教授们之间的显著区别。结论呼吁对法学院地位和文化背景进行更加细致入微的文本研究，对影响到在法律培训和之后的执法中公平机会的因素，如教授风格与课堂氛围等等进行着重考量。
7.        在内容与形式上，法律教育和法律语言在资本主义认识论里更能彰显双刃剑的作用。这把双刃剑在带来可能性的同时，也在制造令人头痛的问题。它可以磨损减少导致偏见不公产生的社会背景，也会阻碍对社会不公平根源的深入理解。面对任何有着民主愿景的法律系统和法律语言来说，直面这样的进退两难是无法避免的关键任务。
此次研究采用语言分析来为读者揭秘法律中的文化视角和认识论，人类学的语言分析方法在研究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值得一提的是，语言分析勾勒出法律认识论的轮廓，延续之前学者们如爱德华•利瓦伊对美国法律推理中基本结构的探秘。我认为，法律语言的分析和美国法律中对权力和资本主义认识论的分析完全不同。在语言分析独特有力的解剖下,语言和社会世界观、制度习惯之间细密的关系浮出水面：语言和认识论一般不受权力左右。而当借鉴人类学、法学和社会学的理论基础，开始着手分析法律语言和推理中非中立的成分时，语言与社会力量、民主思想之间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相互作用。然而，我依然相信并在书中进一步论证，法律语言有其独特的力量和生命力，超然独立于权力和社会结构之外。从这种意义而言，本书既反对认为法律语言完全独立于社会影响之外，也不赞同将语言视为社会影响力的苍白投影。从语言和社会角度综合考虑，法学院一年级教室都将成为一窥美国法律视角的绝佳观察棱镜。
关于译文的介绍：
《法学院的语言：如何像律师一样思考》在2007年由牛津出版社出版销售。被誉为是“第一次用语言分析来研究法律奥义的创新之作”。该书在2008年荣获由美国法律与社会协会颁发的Herbert Jacob图书奖，并受到诸多学术期刊（如The American Anthropologist，Journal of Legal Education，Journal of Linguistic Anthropology，Law & Society Review，Law & Social Inquiry）的如潮好评。该书也备受美国学术界的青睐，距今为止在已发表的学术论文中被引用206次。是一本贯穿法学与人类学研究的跨学科畅销学术书籍，在美国本科和法学院课堂上被多次提及。该书的作者Elizabeth Mertz在西北大学法学院以第一名荣誉生的成绩毕业，之前获得Duke大学人类学博士学位。著有一系列法律题材畅销书，现在美国威斯康辛麦迪逊大学法学院任教授，同时也是多所法学人类学学术期刊的编辑。      
后注：有感于越来越多的人对美国top14的顶尖法学院和司法系统感兴趣，我开始做这个【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美国法学院】系列，系列内容包括对国外原版书的翻译，和法学院招生官、主任、在读学生、律师、think tank对话的整理记录，希望能为对此感兴趣的朋友们开一扇信息的窗。系列的第三篇暂定将介绍美国法学院三年生活缩影。
【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美国法学院】系列的第二篇文章节选《法学院的语言：如何像律师一样思考》。本书尚无中文译本，我正在着手翻译。如果有对该书译文出版有兴趣的编辑，欢迎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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