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

仙仙

        　　雪应该有一寸多的厚了。进小区时，我在那些排着放的乌云盖雪的电瓶车的车座上拭了下，黑暗里，发出一声得意的暧昧笑来。
　　昨天，在部落里，和了他们一首诗：1号艳阳2号风，3号雪寒骨酥松；手耳犹恋被窝暖，苦逼13假日空。
　　——其实，昨天飘的算不得雪的，那个，该如何形容呢？像是便秘的时候拼力挤出的那点……什么般那么不类，压根都算不上不伦。
　　没成想，就这个不类的物事今天临下班时竟然像模像样的飘成了弥天状，在灯影里，煞有介事般的炫耀，真的晶莹和舞动了起来。
　　而昨天和的那顺口溜的东西其实是心里憋着股受了寒的气的，只是个P，在肚腹里滚动着却排挤不出，今日却畅快了——也没见哪儿有了出处，却就畅快了……
　　没有出处不代表没有原委——他们从今天起，上八天的班，我们却不，哈哈。同事王昨天晚的签名说：再早起1天就好了，这个周末我要调闹钟，响铃后揿掉，感受下不用起床的幸福……后面还有个龇牙的圆形头像。
　　我没她那般幼稚和有聊，但这真是好极的：明天休息，是2号的风和3号的小雪换来的，竟还换来了大雪——上海的大雪。
　　于是今晚就放纵了。
　　那个家伙开车来的，我们直等了半个多钟头。等和不等一样没劲——别说酒了，连速度慢到四十码都怕嗤进黄的信号灯下面丢了分。于是，那个家伙就闷闷的看着我们举杯。等他憋得脸色发暗音调发闷时，我的煽风就有了事半功倍的效力，终于他自己起身拿了酒瓶过来，倒酒，干杯……楼上就是KTV，去年罢，一次酒后也上去唱过。
　　上去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比我的舌头短了一截。
　　该是打电话的时候了，我直接去了卫生间。还好，卫生间在拐了两道弯的走廊尽头，那些从各间门的缝里挤出的荤素声音在拐了两道弯后已经细若游丝，靡靡到我却靡靡不到电话那头的老婆，恰到好处。
　　十几分钟后，我回到316。满房间里孤独的人只有一个，一个小妹。
　　那家伙见我进来，夸张的跳了起来，说，怎么回事吗，这么久。看看，看看，我帮你挑的，满意么？　　那个孤独的小妹站了起来迎向我，将我从迷离的昏暗中拉向迷离的昏暗。
　　小妹是XX地方人，说她22岁——这是我最无聊的地方，总是问这些。我还问，来上海多久了，做这职业多久了，来这歌厅多久了……
　　小妹给我倒酒倒茶水，坐下后一一答我的话，答完后我开始无聊。他们在唱，噪音太大，影响不到的只能是我的安卓手机，于是我低头看贴。
　　小妹伸头过来一起看——她不看就更冷落了我。有妈咪进来，嗔怪我是手机控，怪小妹照顾不周，那家伙和其他的家伙也怪她，起着哄，让我和小妹唱歌。
　　广岛之恋吧，我说。
　　我应该没跑调，小妹跑了，但没跑远，只跑了小半步就又回来，回来就倒了半杯啤酒和我碰杯。
　　酒后，我的话开始多：
　　上个月，我在温岭出差时，住那个宾馆房间的隔壁一间，有几个女孩子（我停顿了下，没用小姐或小妹这样的字词），应该……应该也是如你这般的工作，我从门口看得见她们的房间，里面很凌乱，一个孩子在吃快餐，是很粗的没了筋道的面条，浓妆的脸上有点花，我能想象她们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另外，在半年前，我住的楼下，那天晚上我和我老婆快睡着时，听到哭骂声，我们将头伸出窗外看，是个女孩子在哭闹，一个男人在无声拉劝，一辆车停在路边。那个男人将女孩子拉上车，走了几步又不得不停下，因为，女孩子从车里跳了出来，摔在了车下面，再起不来。
　　我们看得惊心，看出女孩子摔得厉害，没有人。于是我和老婆就下去了。
　　你要知道。我继续说：
　　你要知道，我的女儿已经十八岁了，比你小不了几岁，比那个女孩子也小不了几岁。我们下去，劝一直躺在车轮下蹬着腿哭骂的女孩，让她起身，别躺在冷硬的地上。她说，她十七岁从老家出来，跟了这个男人，流了两次产，为了他，她一直在歌厅里陪唱挣钱……现在，这个男人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我老婆哭着将她抱起来，我一起帮忙将她塞进那男人的车里，让那个男人将她送去医院，因为，她的腿明显是摔伤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小心的解释。我说，在这个地方，男人，那些喝多了的男人，我知道，有的会做出不像人的举动，你吃得消么？你的收入有多少？一天出一场差不多了吧，一场两百块，歌厅要抽头么？然后自己租个房子住，一千左右，吃的应该不很好，也得十来快一顿，然后一个月也没多少吧。如果，去找个正常的班上，比这个如何？
　　小妹睁大着眼睛看我，很无邪，说，歌厅不抽头的，，一般的话一天一场差不多，如果有熟悉的客户，小费可能会多点……我知道，是的，做这个不好，特别是名声，乘家里父母还不知道，明年我计划就去找个班上。
　　我说，我只是觉得，一个孩子，特别是女孩子在外面，首先得保护好自己，人都是自私的，这自私不是为了自己，像我，我的自私是为了我的家人我的老婆孩子，像你们，你们的自私是为了你们的父母。这个自私其实是自我保护的意思，如前面我说的那个女孩，她父母不知道她在外面的情况就如你的父母不知道你在歌厅里一样，如果知道，他们该是多么的着急和担心？
　　当然，职业无贵贱，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人去做，有买笑的就得有卖笑的——我没有轻鄙你的意思，只是，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做出操守来，我不尊重的只是人的一些让我轻鄙的行为而不是某个人或某个人从事的职业。
　　西湖你去过么？我问她。
　　没有。她答。
　　我说，西湖的边上，有个苏小小的墓，苏小小是个歌女，但却有对自由和爱情的执着追求，去过西湖的人，都会知道她。可见，任何事，只要你认为对了，完全可以去做，但必须得对未来是抱着希望的，负得起责任的……
　　可能，我是你最没劲的一个客人，如喋喋的传道士般令你生厌，如果是这样，你就只当没我来过就行，去帮我点首歌吧，陈晓东的比我幸福……
　　散去时，他们点了个江南style，将我和小妹拉了一起去跳，我是真不会，却不得坐，小妹回头看我，身子轻微的扭着，我做了个手势，说，跳吧。
　　她就沉进了他们的暗影里面，身形立马奔放了起来。
　　买单时那家伙轮流的付小费——在小妹们的拥抱后。小妹拿到钱后伏在我的耳边问，你的手机号能给我么？
　　我犹豫了下，到底还是给了她。
　　我叫艾迪。
　　她拨了我的电话后告诉我。
　　回来的车上，我将电话掏出来，抬眼看着车窗外无声飘忽的雪，然后，翻开保存为AD的那条记录，顿了顿，终是按下了删除键。　
　      心下有点悔恨，恨自己的酒竟然多了，硬生将小妹一波三折惊涛拍岸的身姿蹉跎在我那比P都无味的布道里，真是醉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