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事 · 一叶知秋

仙仙

顾事·一叶知秋

                              

  冬若薇躺在宿舍的床板上，握着手机的手早已被汗濡湿。她紧紧抿着唇，许久狠狠地按下了“拒绝”。之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把被子盖过头蜷在一片混沌里，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不知应该哭，还是笑。
  她对自己说，若薇，就是要这样。你赢了。
  她想起半个月前，她也是这样躺在床上，攥着手机的手比现在要烫的多。

  从认识的那天起，冬若薇一直都懂，只是装不知道。
  一年前的寒假在校友里偶遇了大自己两届的荣乐。才聊了寥寥几句话，荣乐突然说，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太像了。
  ——太像了。和你同岁，临校。聊天的特有语气，也喜欢在句子后加表情。感觉跟一个人似的。
  ——学长，你一定很喜欢她吧。
  ——呵。很久不联系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了。
  已时隔一年。可不知为什么，现在想起还是这么清晰。是不是熟络之后你给我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和她太像。冬若薇总是这样想。然后告诉自己说，不是的，才不是。

  寒假后便是高三黑暗的后半年。冬若薇忙的昏天黑地，荣乐的留言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对几乎与世隔绝了的冬若薇像外界的一缕微光。他说，妹妹，别睡太晚。他说，哎呀。这学校的制度怎么还是这么变态，晚自习上到十一点，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注意身体。他说，妹妹，没什么好紧张，相信你。他说，妹妹，加油，等我回去带你吃大餐。他说，你高考完这么久了，我们大学也还有一周放假。等我。
  冬若薇说，好。

  就这样习惯。曾有人说，心死最可怕。可写下那句话的人一定不知道更可怕的是习惯。
高考后的每天他们总能说几句话。她听他讲学校宿舍楼把学生搞得很狼狈的水荒，她每天问荣乐荣乐你受伤的膝盖有没有好一点。她在日历上画叉数着然后看看手表说荣乐你还有一周零13个小时12分钟就回来了。那时荣乐突然就沉默了。他笑，然后在电话那头说，我就喜欢女生给我数回去的日子。冬若薇在电话这头不知为什么手突然变得冰凉，她说，那个和我很像的女孩子曾给你数过吧。荣乐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说，别提她好吗。
冬若薇把变冰凉的手覆在脸上汲取着温度，说，好。

荣乐允诺过的大餐终是没能兑现。冬若薇和他仅匆匆见过一次，在他们共同的母校里。在校门口，瘦瘦高高的荣乐在冬若薇身前遮挡着下午浓密的阳光，冬若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他黑色T恤上的暴力熊，小声问，要进去啊，被老师看见多不好。荣乐低低的笑，那就告诉他们，你是我女朋友。冬若薇惊惶的抬起头，只看到他眼里的玩笑意味。
冬若薇再次低下头，说，走，进去吧。
从学校出来已近傍晚。荣乐没有往回去的路走，而是走向相反的方向。冬若薇跟在他身后，直到站在与母校相邻的另一所高中门前。荣乐双手插在裤兜，微抬着头看着教学楼的某个教室，紧抿着唇，身后落霞满天，他披着一身金黄夕阳。冬若薇站在他身旁，知道那是那女孩子高三坐了一年的教室。她也抬起头望向与他相同的方向，披着与他相同的夕阳。想起曾听过的一首歌。
你陪着我的时候想着她 听不见我的心在喧哗 明明我知道 却装作没想法 是善体人意还是傻瓜。
——傻瓜吧。


冬若薇每日看他的头像亮着，想着许多想要与他分享的悲伤与快乐，却看着他微博里刚刚更新的从来与自己无关的文字，就自己把那些悲伤与快乐又囫囵的吞了回去。
原来我企盼了很久的，你的回来，远没我想象中那么美好。
我原以为你的一切，我远距离观赏然后假装不知道，就可以做到无关痛痒。


一天晚上，荣乐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妹妹，我把她删了。现在这个分组里只剩你了。呵呵。
冬若薇想，过不多久我也会是一样吧。
我本就是因她的存在才你身边留到现在。
——如果哪天你想要删掉我，就直接拉黑吧。好吧？
荣乐在电话那边轻轻地笑，说，唉。笨鸟。你乱说什么呢。
可有时女生的直觉就是准的可怕。

当天还未亮冬若薇迷迷糊糊醒来，上线看荣乐是否已经下线去睡的时候，好友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名字。
冬若薇扔开手机坐起来，猛地清醒了。
因为每晚攥着手机，掌心被电池烘得习惯性夜夜发烫的冬若薇把手覆在脸上，温暖着冰凉的脸颊。
她就突然想起了荣乐在电话那头说“别提她好么”的那天。那时的自己的手还是凉的。

已过了多久。有什么已被悄无声息的颠覆。
再也回不来。


然后，没有然后。
她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不愿记起那之后半个月里咬牙逞强直到忘了怎么笑的自己。装作无所谓也从没哭过，听着哪里有什么无数次坍塌却倔强死撑的自己。到现在。
冬若薇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个被拒绝后的添加好友请求的小喇叭没有再出现。冬若薇坐起来，把手机扔到一旁，想起几天前，那是荣乐辗转找到的一个和冬若薇同校的他的哥们。
删了那个女孩又拉黑冬若薇的那天下午，荣乐邂逅了已半年未见的那个女孩。
同时初见了牵着那个女孩手的少年。
荣乐笑的很漂亮，说，你们要好好的啊。然后看他们走，对他们挥手说再见。
——直到他的哥们找到他，把倚在女孩母校门口拳已握僵硬的他硬拖上车。
荣乐决定放手，抛弃所有与那女孩有关的记忆。
当荣乐的哥们对冬若薇说起这些的时候，冬若薇安静的点点头说，这样啊。
——和我猜想过的一模一样。

他的哥们对她说了很多，最后，他说，荣乐在找你。
冬若薇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算了吧。


——可是，学妹，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呵。很久不联系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了吧。


                                                     —THE END—


无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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