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仙仙

                                                                                                         夜行
冰冷的地板透过双脚传来的刺痛感，只能告诉我肉体的存在。热咖啡滚过喉咙，灵魂却依然张开干裂的双唇，嘶哑着发出饥渴的呼喊。从噩梦逃离，便不敢再睡去，唯一的恐惧，是那梦境里生死离别的延续。如履薄冰般，光滑的地板死死咬住我赤裸的双脚，艰难迈出的每一步，都会有皮肉将离的快感。
我于夜，而行丘。高楼之上，落地窗前，玻璃倒映的，仿佛只是一只鬼魅。我看着这座不夜的城市装载着无尽的红男绿女，极尽妖娆地扭动着身躯，耳边听着从极远处飘来的海妖的歌声，无言以对。而我愿见到的，是一个若夭折婴孩的夜，区别于喧嚣的白日，没有丝毫的喘息，慷慨地赐予我片刻，甚至分秒的安宁。
行丘，是于浮生百无聊赖时的消遣，是执一火把，跋山涉水，黯然前行，是三四烛火，七八纸钱，半壶清酒，漫山碑石的温馨场景。逝去的人们，无力拔除自己坟头的野草，拂去碑上遮住自己名姓的尘埃，而当我来，他们或化成幽幽冷焰，或以白骨之容破土，围坐在我的身边。焚香，敬酒，磕头，我无法回报更多；安宁，倾听，自由，我不敢奢求更多。
我自独行，于此夜，于此地，内心狂躁，脚步却轻灵。脚尖轻点，如刀尖上的舞蹈，咖啡洒落如血滴，而脚下，究竟是冰，是火？谁能解惑？我无法承受的，只是这尘世的大嗓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鼓吹着。让我们向上！让我们向上！于是，大地之上，万千的向日葵疯狂地生长，长成参天大树般，吞咽着哈利法塔顶端无遮无掩的阳光。都是这般积极向上么？我走在那巨大的阴影之下，安然自得。
我躲在角落、墙根、地洞里已然许久，他们在青天白日下燃烧自己，发光发热，我只能畏畏缩缩地小声鼓掌、欢呼，唯恐被发现，被揪出来，掷于火堆，被烧成能大快人心，能让他们欢欣鼓舞的灰烬。
夜行，却未着锦衣。被世界遗弃了么？我从窗边返回，以为大汗淋漓，却是泪流满面。床边到窗边，囿于这短短的距离，一辈子，也许就这么走完了。朝阳将会从身后升起，我却不忍看。被窝张着血盆大口，等着我甘心堕入。
下次，若让我抓住机会，我定要着锦衣，穿行于红尘，与众人一起。一定。盖上棺木的一瞬，我只能这般可笑地安慰自己，如此可笑地安慰自己。
                                                                                                      俊介   907358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