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

仙仙

《洪荒》       十月的某个破晓之时，我终于踏踏实实的站在了这片土地上。龙城，我们的省会城市，这座在笛安的故事里总是做背景的城市。我一个人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旅途的劳累让我感觉不到任何感情。不管怎样，假期已经结束，大学生活开始了。      得益于一场名为“高考”的圣战，我拥有了一个异常漫长的暑假，而我最美好的青春也就沦为了它的牺牲品。      我开始肆无忌惮地睡觉，睡得昏天黑地，并且扭曲着身体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睡姿。然后在黄昏时醒来，迎接我的黎明。      我对黑夜向来缺乏安全感，像是有数不清的危险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黑夜令我恐惧，而黄昏令我恐慌”，相比之下，黄昏带给我的感觉更容易让我焦躁，一切东西都逐渐变得模糊，看得见却又看不清。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小世界就像是看到了红布的公牛，异常兴奋而又焦躁不安。       所以我会在黄昏时就打开屋子里所有的灯，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读安妮宝贝和笛安。      安妮笔下某个钟爱帕格尼尼的男人说：我是个喜欢阴暗的人。而我，我是个在白天喜欢阴暗，在黑夜喜欢光明的人。是的，我一直都这么纠结的活着。就像我对黑夜的恐惧使我不得不在黎明入睡，我晓得这显然是种浪费，可我一直都在这样做。     笛安告诉我：除了家，没有多少地方能心甘情愿的接纳我——不管自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想她是对的，只是我现在还感觉不到。我看似颓废的生活方式得不到家人的理解，与他们无休止的争吵让我开始想逃，逃离这个家。可是我终究不能这么做。     本以为终于可以有充裕的时间来完成那个我构思了很久的长篇，可是电脑却偏偏在这时候罢工了。我开始趴在床上写一些七零八落不成文章的句子。我的手指不肯遵循我的思想，思想一直在痛骂手指太过笨拙。白猫经常在这时候溜进屋，打着呼在我身边撒娇。妈妈不喜欢它睡在床上，它平时都很偏爱屋顶，躺在上面等待落单的蝙蝠。     哦，我想起来了，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我甚至开始怀疑那场名为“苏力”的台风是不是已经跨域黄河刮到我们这座北方小城来了。呵呵，我当然知道这是假的。可是我却是真心喜欢下雨天。这座生我养我的北方小城，我已经开始讨厌它了，讨厌它一年四季一如往常干燥的空气，以及“少女一样的春天，在哪里都是被珍爱或者被假装珍爱的，只有在我们这儿，嘴角上永远渗着直截了当的血痕”。      我和笛安一样生在这黄土高原，这座荒凉的高原却孕育出了温润的女人，她说：这些一天一地的沙子肯定是古时候那些士兵的亡灵。是的，每当起风时，我都听得到他们的哀嚎。      我的大学，依然位于这座高原。我想，纵使她被黄河的水冲刷的遍体鳞伤，其实我还是爱她的。       落落说：写过那么多故事，里面那么多人物，而其中大部分的主角都是17岁。那我的17岁呢？     阴差阳错的，我美好的17岁，在炼狱中度过。     我的高中时代，没有交到很好的朋友，没有遇到喜欢的男孩，也没有取得很好的成绩。我这段黄金一般的青春，却只配沦为牺牲品。我最常见的姿态，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去教室的路上。每天从寝室出来后，抱着或者数学或者物理试卷在柳荫下匆匆而过，努力躲避着每一位任课老师，在他们眼里这种状态还太过悠闲。我们被努力着创造自己与校方的未来。也正因如此，学校严苛的制度与吓死人的昂贵学费并没有减少生源，反而与日俱增。每天的幸福时光就只有晚上那少的可怜的睡眠时间，尽管少的可怜，寝室里任然有不少人喜欢用它来做其它的事，比如集体吐槽某位老师，或者和仅有  几米之遥的男朋友通电话。而我喜欢窝在被子里撑着小台灯看书或者用手机读电子书。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你走你的独木桥，我唱我的夕阳调，谁的孤独，像一把刀，杀了我的外婆桥，杀了我的念奴娇。”        当我第一次在郭敬明的文章里读到这首小诗时，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已经很晚了，寝室的姐妹们都睡熟了。可是这种猝不及防的孤独更是把我撞得不知所措。        我开始感到恐慌，一种远远大于黑暗带给我的恐慌，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是如此的惧怕时间。它创造了我的生命，塑造了我的灵魂，给予我幸福与悲伤，看着我成长的越来越优秀，可是它终究会举起双手，带走我的一切，最终将我谋杀，将所有人谋杀，只留下满世界的疮痍，谁都逃不出这场洪流。        因为我想起了十五岁时的男孩，那个我喜欢的，如同阳光一般的男孩。我还看得到他在阳光下滴落的汗水，看得到在我经过球场时他做作的投进去的三分，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指尖留有的他的余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脸竟然开始模糊了？！曾经那么亲密的我们，现在呢？现在的他在拥着谁安然入睡，还是和我一样在黑暗中无处藏身？现在的我无法知道也无权过问。我无法形容这种悲哀，它已经凌驾于我之上，将我笼罩，将我淹没，将我吞噬。       就像笛安说的：你总是害怕没法变成语言的东西，因为它们比你强大，比你有生命力。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带上耳机，不论什么时候，音乐总能使我平静。我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总是喜欢在心里嘀咕这句话。没错，不管是你的离去，还是你的离去所带来的悲伤，都会过去的。       感谢伟大的时间，让我忘记悲哀。而这本事，又是最大的悲哀。       或许人存在于这世上，本事就是一种悲哀。可是这个肮脏但依然被我深爱着的世界，我还是来了。       我生于九十年代，计划生育实行最严苛的年代，可是父母依然坚持生下了我，依然是个女儿。奶奶有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我很佩服妈妈当时没有打掉我，也许正因如此，她们的关系才会如此糟糕。      于是我就产生了许多问题。如果让我来做一针调和剂，没来到这世上，那会是我的幸运，还是这个世界的损失？而且我生在了这个巅峰时代，历史没有那么多的空间给我们来创造巅峰，如果我能早出生上几年，那会是我的收获，还是不幸。那再如果，如果我的生命里真的有这么多如果，那会是我的幸运，还是这个世界的不幸。      我感谢时间告诉我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爱它们，那些真真切切存在于我生命中的物象。哪怕只是今年夏天泛滥的雨水，高中校园里茂密的柳树，以及我所做的那些如果。它们都已经溶入了我的血肉里，我爱它们就像爱我自己一样。      还有还有，这个伟大的世界，万物汇聚于此，人类立足于此。不管你还蕴藏了多少污浊不堪的秽物，我也依然爱你。
笔名：染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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