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舞记

仙仙

        　　余盲而不舞，或作观者。猥然缩于一隅之间，颐然隐于众人之后，一心如仪，二目如炬，度神察色，时有感焉。或抚颊露齿，作微笑状；或垂敛凝神，作费解状；或切齿握拳，作不平状。每每一曲未终，而真假立现矣！
　　或臂举如柱，体僵如塔，进而叠脚，转而忘步，足未动而身先摇，鼓已逝而足未举；前前后后，实为己创，蹒蹒珊珊，俨然国宝；分明二人之戏，偏做一步之摇。是人者，非真舞也。
　　或身沐虹霓之光，耳充高雅之音，鼻嗅芳馨之味，臂揽温软之躯，而犹目寻妖美，心思猿马，是人者，非真舞也。或长发陋面，奇装异服，眄眄乜乜而如鼠如匪，趔趔趄趄而如颠如醉，肩左右如廉颇之气正盛，脚前后如黔驴之技已穷，无温文尔雅之态，有横冲直撞之势，无珍惜金宵之意，有亵渎高雅之嫌。是人者，亦非真舞也！
　　夫真舞也，芳于外，秀于内，跂而旋，执而视，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插忽跨，忽向忽背，乐而不狂，和而不邪，庄而不羞，端而不怯；披七色之光，中七音之律，色夷而目善，手规而足灵，脚动而丽姿露，体旋而妙韵呈。散而相应，徐徐止止，如蹑太空；和而相偎，滑滑转转，如履薄冰。疾如凌波微步而裙裾翩翩，缓似踏月漫行而意态悠悠。
　　君子曰：舞，雅乐也，时而为之，可也，溺而废者，止，伪而舞者，恶。观舞，闲情也，片刻而为之，可也。然真假难辨者众，而临渊不羡者寡矣。噫唏，余窃喜，记之曰：观者不知舞者乐，舞者不知观者心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