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国《游庐山宿栖贤寺》

仙仙

古屋萧萧卧不周，弊裘起坐兴绸缪。


千山月午乾坤昼，一壑泉鸣风雨秋。


迹入尘中惭有累，心期物外欲何求！


明朝松路须惆怅，忍更无诗向此留。


赏析：


本篇是王安国游庐山夜宿栖贤寺时感怀所作。庐山佛寺颇多，有五大丛林，栖贤寺是其中之一，为南齐参军张希之首建，屡经兴废，遗址在今江西九江三峡涧玉渊潭北。此时诗人独宿庐山佛寺，古屋萧索，四顾寥落，顿起遗世独立之想。这首诗抒写了作者登览庐山的洒脱襟怀和情趣。


首联紧扣“宿栖贤寺”，以直叙入题。由于寺殿年久失修，故山风吹入，萧萧作响，卧寝时有寒气侵入。“弊裘”句由上文生出。因寝卧不宁，故而“弊裘起坐”，由“古屋萧萧”，而生“绸缪牖户”之想。“绸缪牖户”出自《诗经》，意思是缠绕束薪，修补户牖。这一联切题叙事，写出夜宿深山古寺的萧索寂静的环境氛围。


由于中夜不眠，得以目睹深山夜景。次联集中笔力摹写庐山之夜。皓月当空，月光将所及之处照亮；一道山谷间，泉水淙淙，仿佛为寂静的人寰带来了风雨交至的萧瑟秋声。一句写山中月色，诉诸视觉；一句写壑间泉声，诉诸听觉。这里静景和动景互相配合，出色地构建了一个明净、透彻、幽寂、清寒的世界，为人排解尘念、唤起遐思。方虚谷谓王安国诗：“佳者不可胜算，而富于风月，此诗三四壮浪而清洒。”（《瀛奎律髓》）正指出这两句的独特气韵。


沉浸于如此境界中，自然会俗念藏形、世虑顿释，于是脱口咏出“迹入尘中惭有累，心期物外欲何求”的诗句。“尘中”，犹言尘世、尘网，包括世俗社会和市井闹区。进入尘世，难免会有世事羁绊，着一“惭”字，表示了对世俗桎梏的不甘和不满。由此生出了“期”字，只消“心期物外”，自会无求无欲。物外即世外，《唐书·元德秀传》载德秀“陶然遗身物外”，求得精神超拔。诗人则虽“迹入尘中”，却能“心期物外”，而达到泊然无求的境界，似更为通达。两句一写形迹，一写心神，结构相对，内容相反，而意义上又有递进，连贯而下，对仗中具有气韵流动之美。


虽然“心期物外”无妨“迹入尘中”，但离开这宁静高洁的环境，毕竟不无感喟，因而尾联有“须惆怅”之语。庐山长松林立，今日尚有“松树路”之名。天明首途，穿越松柏蔽空的山路，恐怕会惆怅不已吧！正由于此，如今片刻停留，岂能忍受无诗题咏，虚此一游？这两句，经过“须惆怅”“忍更”两次转折，而收到题诗留念，甚合登览诗旨趣，最为得体。


（刘乃昌）